幼儿园涌现「闭园潮」，存量时代的早教困境

时值夏末，正值幼儿园招生入学旺季，全国多地却掀起「闭园潮」；与此同时，许多托育、早教机构也按下了暂停键。伴随我国出生人口连年下降不止，民办幼儿园等早教行业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发展航道，「托育一体化」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而对于早教机构，由于传统重线下、重资产的运营模式和近年来社会性公益性托育力量的增长，其经营压力倍增，因此，有必要探索更加多样化的教育业态。

时值夏末，正值幼儿园招生入学旺季，全国多地却掀起「闭园潮」。

近日，广州海珠区东晓维多利亚幼儿园（东晓园区）发布停办通知，再度引发网络热议。据悉，这学期学校在园幼儿只有 108 名，生源的减少和办学成本上涨，导致经营压力巨大。最终经过董事会研究决定，本园区于 2023 年 7 月 31 日正式终止办学。除了海珠区，黄埔区、花都区和番禺区都有公示幼儿园终止办学的批复。

除了广州，其他多地闭园潮现象也十分严峻。据媒体报道，人口大省山东，今年迎来幼儿园招生寒冬。一位就职于青岛市即墨区某公办幼儿园的教师直言，好几家公办园将招生纳入教师年终考核，「招来一个学生，就在个人评分体系中加一些分。」北京教育核心区的部分幼儿园也依旧未能幸免，2023 年入园招生季，北京市海淀区本真西三旗园却宣布于今年 8 月 31 日正式闭园，以一纸公告终结了其 15 年的办园历程。

今年以来，围绕闭园潮的话题可谓甚嚣尘上。在宏观数据上，《2022 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披露：学前教育在园幼儿比上年减少 177.66 万人；去年全国共有幼儿园 28.92 万所，比前年减少 5610 所，下降 1.90%。这是全国幼儿园数量连续下降的第二年。

不止民办学园，许多托育、早教机构也按下了暂停键。

国内曾经的「早教第一股」，美吉姆风光不复。截至 2023   年 7   月 31 日收盘，美吉姆报 3.96 元/股，市值约为 32.56 亿元，相较于 2019 年时接近 10 元的高位，至今已跌超六成。 据美吉姆 2022 年度报告显示，其中早教业务相关营收 1.54 亿元，同比下降 50.81%，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 - 4.40 亿元，较上年同期下降 122.07%，同期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 -7094.50 万元，再往前的 2021 年度，净利润也保持着亏损状态。 此外，近年来也不断传来美吉姆「闭店倒闭」「卷款跑路」「发不出工资」等等消息。

还有 2003 年从美国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在消费者中享有优质口碑的育儿服务公司「金宝贝」也面临经营困境。今年八月以来，有关「金宝贝在杭州的多家门店将关闭」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发广大家长关注。

要说民办幼儿园的闭店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让早教行业分布的其他教育机构都纷纷面临经营困境，不如说，民办幼儿园的倒闭和其他托育早教机构店铺的关停其实在底层逻辑上都是相似的：人口红利已不同往昔。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7 年全年出生人口 1723 万人，出生率为 12.43‰；2022 年全年出生人口 956 万人，人口出生率为 6.77‰。2023 年，有人估计只有 800 万，降到 1929 年的水平，相比五六年前直接腰斩还不止。

微观上，以广州市为例，2017 年，广州市户籍人口的出生数量是其前后五年的最高峰，达到了 20.1 万，而自此以后（2018 年-2022 年），广州市户籍人口的出生数量则开始迅速下跌：17.1 万、13.98 万、14.86 万、11.8 万、10.96 万，甚至有些年份是断崖式下降。

新生儿数量不断创下新低，跌破千万大关，生源的减少让他们已经身陷存量时代。这给早教市场、民办幼儿园的市场挖掘带来了巨大挑战。

对于民办幼儿园，生源数量减少只是闭园的其中一方面，此外，相关政策的调控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对于公办幼儿园的扶持让民办幼儿园的经营面临压力。

根据广州市海珠区教育局回应，今年海珠区人民政府网公布 5 所民办幼儿园（托儿所）终止的批复，部分小区配套幼儿园因为转制公办幼儿园，办理民办幼儿园终止手续，个别幼儿园因城市改造生源减少申请终止办学。

据南方都市报记者了解，今年招生确实有面临生源下降的影响，但该区公布的四所幼儿园停止办学也是因为合同到期，转为大公办园，被国企办园承接。「因为有政策要求，公办园在园幼儿占比要达到 50%，公办园和普惠性民办园在园幼儿占比要达到85%。因此，尽管有些公办园按照标准班额小班 25 人，中班 30 人，大班 35 人这样的标准是能够招满的，但是因为要总体达到 50% 和 85%，所以还得再对外招生，扩充班额。」一公办园负责人向媒体表示。

对于早教行业而言，其运营模式天然着重线下、重资产。线下运营业态中，为了维持或专业或高端的品牌形象，往往需要配置较好商圈地段的门店，这就意味着需要背负着较高的房租和人力成本，现金流压力更容易拖垮早教机构。

以广州天河地区早教机构的运营成本为例，店铺面积在 100 平方米至 300 平方米之间的非核心商圈商铺租金约为 1 万元-2 万元，核心商圈租金高达 10 万元以上，再加上近年来广州的人均工资约为 1 万元，还有水电网等杂费，可想而知每个月的运营成本负担将极高。

除了早教机构的源头供给的减少，官方托娃机构的扶持力度加大也为早教机构的经营带来挑战。社会性公益性托育力量的增加，为家长提供了超出私营托育机构的另外一种选择。

「重视 0—3 岁婴幼儿的教育」，被写入了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8 月 28 日，《学前教育法（草案）》（以下简称「草案」）首次提请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审议。在分组审议时，不少委员提出扩大幼儿园托班的招生范围。比如，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丛斌建议，将「招收二周岁以上三周岁以下的儿童」改为「一周岁以上三周岁以下」。全国人大宪法和法律委员会委员冯建华则建议，删除「招收二周岁以上三周岁以下」的限制。「有条件的一岁半也可以，同时也考虑有些幼儿园生源少，办园规模太小。再一个考虑是要多给家庭提供一些支持和帮助。」

早在 2021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优化生育政策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的决定》，其中明确提出，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招收2岁至3岁幼儿。今年初，广东省教育厅发布的《广东省幼儿园办园指南》《广东省加强住宅小区配套幼儿园建设和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鼓励支持有条件的幼儿园开设托班，招收 2 至 3 岁的幼儿。

教育部数据显示，2022 年全国教育经费总投入为 61344 亿元，其中，学前教育 5137 亿元。在浙江，省卫生健康委根据 0 至 3 岁婴幼儿生长发育特点，率先提出「医育结合」的托育服务理念，在乡镇启动了「医防护」三位一体儿童健康服务创新试点。四川成都依托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和国有闲置资产，建设群众身边的托育园所。上海黄浦、奉贤、浦东等区探索配置社区「宝宝屋」，提供临时托、计时托，打造 15 分钟便民服务圈。

在当前生源减少的情况下，一些幼儿园正尝试通过转型为托育机构来自救。根据已有的案例研究，幼儿园向托育服务的转型似乎具有较高的可行性和成功率。其中，托幼一体化便成为一条合适的破局之路，能够将教育和托育服务整合在一起，涵盖从婴幼儿到学龄前儿童的各个年龄段，并提供多样化的学习和关怀经验，以满足不同家庭的需求。

随着家庭中双职工父母数量的增加，对于高质量托育和教育服务的需求也在增加。托幼一体化可以满足这一需求，创造更多的市场机会。从市场入局角度来看，托幼一体化可以促进市场创新，通过整合教育和托育服务，创造新的服务模式和产品。

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发布的数据显示，目前我国三岁以下婴幼儿人数超 3200 万，每年新增 1000 万左右。国家「十四五」规划纲提出要将「每千人口拥有 3 岁以下婴幼儿托位数」这一指标纳入了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指标，提出到「十四五」期末要达到 4.5 个的目标。国家卫生健康委会同国家发展改革委积极开展普惠托育服务专项行动，给予每个新增托位 1 万元补助。

截至 2022 年底，全国共有托育服务机构约 7.5 万家，提供托位数约 350 万个，每千人口托位数约 2.5 个。按此测算，托位数缺口仍然较大。

不过，托育和教育行业的发展需要多元化的力量和合作，单靠托育机构的单一努力无法满足市场需求。一方面，托育机构可以与教育资源供应商、教育科技公司、课外活动提供商等其他相关产业合作。另一方面，政府在托育和教育领域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投入也是行业多元化发展的关键。政府可以提供资金、培训和监管，确保行业的质量和可持续性。

今年 8 月，《养老托育服务业纾困扶持若干政策措施》正式印发，以期缓解托育机构发展困境。对于私立托育机构，可以提供综合性的补贴，包括租金、装修和员工培训等方面的支持，让机构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适合的补贴方式。同时，鼓励有条件的幼儿园提供托育服务，推动居家式托育服务的发展，鼓励雇主提供福利性托育服务，扩展社区托育服务的功能，为居民提供更便捷的托育选择。

在人口红利褪去的背景下，不止是民办幼儿园，早教、托育机构都需要寻找自己的新发展路径。当更多的变量引入赛道竞争中来，稳定与平静被打破时，变化与机遇或许正处其间。